现生出了很多问题,非常抱歉,下半年有缘再见
*妹铁卡修罗场(tag打的是作者本人的倾向,但实际上除了铁卡左右位确定了之外别的组合都可以随便嗑)
*妹克第一人称视角
*简单形容一下就是烂俗设定的茶婊脏东西
*试一下赠礼功能,彩蛋是一点正文塞不下的东西
*请勿升三,请勿跳脸
—————————————————————————
如果有人在冷气打不下来的破地铁上待了一整个晚上,好不容易跑到便利店发现只剩一听可乐还要嫌弃百事狗都不喝的话,那我只能说死了活该。
活该,我的。我下午刚给谢振宇发消息说今晚不回来住,现在又在不要脸地跟他说嘿嘿没想到吧爷回来了。
希望他没有把炮友带到家里来。
算了,带了就带了吧,反正是我活该。
早上出门回爸妈家的我多么平静安详,现在杵在跟谢振宇的合租屋旁便利店门口垃圾堆边上喝可乐的我就有多么狼狈不堪。可架不是我非要吵的,儿子也不是我非不愿意再生一个的,但被迫挤晚高峰地铁的人是我,不得不半夜三更在街上游荡的人是我,自费买可乐续命的人也是我。
算了。活该,真的,我活该,我投胎不长眼。
便利店旁边有几个烧烤摊,孜然味香得我流口水,琢磨着钱还够待会儿能买几串腰子加两听青岛,等谢振宇收车回来当个夜宵。再过去两三个店面还有连着的几家酒吧在营业,我一般这个点早就在家躺着了,没想到外头还挺热闹。
喝掉最后一口可乐含在嘴里,我看见那家灯牌冒蓝光的酒吧前停下一辆车。这年头司机师傅都这么有礼貌了吗,还下车给人开副驾门,万一人家不愿意坐副驾呢。
我把可乐咽进肚捏扁易拉罐随手扔进垃圾堆,忽然没胃口了,那个家伙估计明天还要出车不能喝酒,烧烤下次再说吧。
醒了睡睡了醒赖到第二天下午一点左右起床的时候听见隔壁房间里正在破大防我就知道谢振宇已经开播了,自觉戴上口罩进去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一起点个外卖。
他趁着复活倒计时间隙看我一眼说好啊老样子,“你不用戴口罩,我今天没开头。”
确实是开不了,别的先不说,就锁骨那里一块突兀的红紫还有手臂纹身上有点肿起来的牙印足够让他直播间爆炸。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他昨晚及时看到我的消息没把人带回来而是在外面开了房。
“你还知道要脸啦。”心里谢归谢,嘴上该占的便宜不能落下,“我还以为铁桑没有那种东西呢。脸只会影响我起飞的速度,ber,起飞。”我阴阳怪气地喊他网名昵称,谢振宇听了笑着骂我他妈的,不顾耳机线的阻挠从椅子上探出来拍我。
弹幕被一串串哈哈哈刷的飞快,期间有人说是家暴现场,有人问是不是主播又没洗脸没洗头,反正没几个说正事的——
“小铁你再不动辅助的问号要ping烂了,你要站在自己塔下被杀吗。”我一边躲q一边好心提醒他。
“卧槽…!”
我不玩游戏,就有时会在谢振宇房间找个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看他直播,这件事情他的水友们都知道。其实本来我第一次端着外卖准备旁观的时候是没想跟直播间有什么互动的,结果谢振宇这个逼好像是秀了一把大声喊屌不屌,当时弹幕已经开始回牛逼厉害,他还非要拿一双亮亮的眼睛时不时瞥我。我心说我又看不懂,但还是艰难地从塞满米饭的嘴里腾出点空跟他说真厉害,我已经饱了。
水友说的“家暴”来源应该就是这里。当时我说完我饱了准备离开不打扰了,结果谢振宇不知道受啥刺激啪的一下耳机都摘了也要过来“打”我,起身的动作太大还把摄像头碰歪了,正好对着我俩,弹幕起哄的起哄刷礼物的刷礼物,场面一度失控。
后来我才知道下饭和饱了是啥意思,真的冤枉。
我跟谢振宇小时候住隔壁小区的,直到初中都是同学。后来我们两家都搬走了,半年前才发现兜兜转转又回到同一个城市,就一起合租。他基本就是白天做游戏主播,晚上出车再赚点外快;我刚结束上一份工作仍然是个无业游民,房租都快摊不起了正在尽力找下家,前段日子终于接到复试短信,日子定在后天。
等他又是吃播又是带粉结束直播出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多,我站在灶台边上揭开蒸锅,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味道的泡面,想不想先来一根我从爸妈家里顺回来的彩色水果小玉米。
“好啊给我一个。”他伸出手,中指上还套着一枚银镶边的黑色细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又收回手把它摘掉再来拿。
“怎么还戴上戒指了?”我嘲讽他,“我铁哥要睡粉还注意形象了?”
“放你妈的屁。你是不是不扯淡那张嘴就没用了?”他很顺口地骂我,我也不是第一次开他那些奇怪痕迹的玩笑。
“那你怎么突然想起戴戒指了?不影响操作吗?”
“戴好几天了都。”他把小玉米捏在指尖,坚持没几秒钟就忍不住来回倒腾说烫死老子了。
我把玉米从他手里接回来放回锅里,说拿不了就别拿,到时候掉地上浪费粮食。
这几天我确实很少见他,白天我出门面试找工作,晚上他出车拉客,日夜颠倒的,见不到也正常。
“谈恋爱了?”我懒得绕弯子。
“不行吗?”
“什么时候谈的?怎么不跟爸爸说?”我知道他在外面玩,但不知道是可以戴戒指的关系。
“你爹找老婆还要跟你个小逼崽子说?让你以后别出门被人骂没马。”
“你不会是找了个男妈妈吧。”我自动忽略他的臭嘴,从锅里捡出一根黑色的抓在手上——玉米对我来说已经不烫了,温度也就微高而已。
“这能看出来?”他夸张地抬眉毛,眼睛两只瞪得不一样大,出口就是王德发。
“你别搞的我跟没见过女人一样。”我盯着他的脸咬下几排黑色玉米粒,“就你这个夸张程度,我还可以怀疑你是下面那个。”
“滚啊。”谢振宇笑,顺着我略长的刘海往下扒拉我脑袋,我配合地闭了眼睛,舔掉嘴角漏出去的玉米粒。
“什么时候谈的?”我把东西咽掉站直身子,居高临下拦住他伸手又要拿玉米的动作。他不解一样偏头看我,“一个多月了吧。抓着老子干嘛?松开啊。”
我看他吃玉米,一咬呲出一泡水溅我半脸又溅自己半脸,像个傻逼,想起之前他吃烤肠也是这副衰样,弄得到处是油,活了二十多年跟个低能儿似的。
也是,二字打头的年纪还能光天化日之下玩底座安弹簧的木马摇摇椅,看镜头时笑得像只晒的懒洋洋的猫咪,这种家伙怎么会在意脸上多了几滴脏兮兮的油渍还是几粒邋遢的玉米。
我拇指用力搓了一下他的嘴角,他被我顶得朝后仰了半步。
“别乱动。”
“嘶你他妈轻一点。”他皱眉推我的胳膊,“昨天他咬的重,我嘴巴里面有点破了。”
“狗东西,给你吃的还膈应主人是吧?”我故意变本加厉,动作大了不小心碰到他的嘴唇,“你三岁小孩吗吃东西吃成这样。吃完洗手换衣服去,看看你一身这玩意有损市容市貌。海鲜面快没了就吃红烧牛肉面了啊!”
谢振宇走后我在家刷了两个多小时手机,本来应该是我睡觉的点了,但因为今天早上起的实在太晚没有困头,索性出门逛逛。
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家门口放着蓝色灯牌的酒吧正在营业,人不是很多环境也挺安静,墙壁隔音效果不错,旁边迪吧的喧闹一点也没漏过来。我在吧台落座翻看桌上的酒水单没有找到喝过的鸡尾酒,只发现了一杯龙舌兰日出——之前宴会上女伴喝过,颜色很亮所以我印象很深。
抬头时那个穿着浅紫色衬衫的调酒师递来一杯水,用略微有些低哑的轻柔嗓音问我想要来点什么。
我合上酒水单递还回去,眼里在看他胸前别着的名牌。
“我叫卡梦。”他低头用手抚过金属上刻着的几个小字,我继续打量他,精心烫过的深蓝色头发,漂亮的脸和手指,软制式的衬衫袖子卷起到手肘,开了一颗纽扣的领子松松垮垮搭在肩上却除了一条银色的锁骨链外什么也没露出来。
“给我来一杯紫色调的酒吧。”我随意地说。
“酸度甜度有什么喜好或者忌口吗?”
我摇摇头用惯常的亲和语气说没有,让他给我推荐一款就行了。
“看到您刚才在看龙舌兰,我为您调一杯紫色玛格丽特吧。”如D大调宁静温和的流畅英文酒名钻入我的耳朵,他试探性观察我反应,我向他示意自己都可以,自由发挥就行。
从准备、制作到装饰,我一直托腮看他,一只黑色耳环随着他摇动雪克壶的动作轻轻晃,在蓝色鬓发边像一艘颠簸的小舟。
缀上最后一朵鸢尾花,他张开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抵着杯垫两个角把酒杯推到我面前,指根顶起几个圆圆的小峰,腕骨折成脆弱的弧度。
我对他说谢谢,他笑着歪了歪头说请慢用,又接着变魔术一样做出两杯颜色如同夏日烈火明快亮丽的鸡尾酒,拉满了碎珍珠似的气泡搁在木托盘上走出吧台送给坐在角落里的两位女士。其中穿着深红色抹胸长裙的那位似乎是有点醉了,趁卡梦把酒杯往桌上放时她伸手攀在他光滑的小臂,从肘到腕一路抚过将将握住,力气不知大不大,倒是蛮横得很,朋友拉她也不放开。
卡梦收拢托盘贴在胸前,转了下手腕把她的葱指收在指尖,腰弯得更深一些慢慢靠近给了她一个骑士吻手礼。
等他回来时我装作不经意开玩笑,叩了叩吧台说,卡梦,买你一晚多少钱。
他尴尬地摸摸耳朵又摸摸鼻子,带着乡音的口癖软糯,“我只会调酒呐。”
我知道这种清吧不谈那样的事,不过还是抱着玩闹心前倾身子问他好不好奇买我一晚多少钱。
“不合适吧。”他吃了一惊,半个“不”字闷在嘴里鼓出点腮帮才犹豫着吐出这句话。
酒液喝过半,我告诉他我曾经被人问过这个问题。
“当时我没有回答。”我轻飘飘地回忆给他讲我的故事,“不过现在我有答案了,我不需要钱。”
“只要一瓶青岛,一盒那种最劣质最呛人的烟。”
我指指自己的耳朵眼神却锁着他的,冲他抬了抬下巴,“还有一枚黑色的耳环。”
第一趟见面就说这种东西多少有点不妥,为了防止空气进一步凝固,我快速喝掉剩下的酒告诉他味道很好就付钱离开了酒吧。
此后我一连来了一个多礼拜,有时卡梦前半夜值班,有时是后半夜。我近来生活贫瘠,除了第一次的荒唐话题,很少还能有拿得出手的故事,所以多数时候只是点一杯临来前百度介绍的鸡尾酒,然后静静看他表演。
尝试血腥玛丽那晚卡梦穿了黑纽扣的白色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带金色链条的细框眼镜,头发或许特意用卷发棒重新烫过,总之瞧起来比往日精致不少,说不定还化了点妆。时间还不到十二点,他刚给我做完这杯红色饮料没多久,店长过来拍他肩膀告诉他门口有人找。
暗色磨砂玻璃门外的马路上停了一辆车和一个男人,我看着卡梦那张娃娃脸上笑容难以控制地不断放大。他匆匆忙忙向店长请假,从吧台绕到后面员工通道离开了。
我叫住店长,问她酒吧需不需要招新人,
之前的面试是通过了,但我报到前一天喝的稍微有点多没赶上放了人家鸽子,创下从“录取”到辞退最短时间记录。
“你找到工作了没有啊到底?”在家里躺了快两个星期谢振宇终于忍不住问我。
“原来你是知道关心室友的啊。”我照例张口阴阳,横躺着占满整张沙发,一个枕头垫在脑袋底下另一个抱在怀里。
“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你不是好久之前就说要面试做音乐老师吗?有戏没有?”他在我脚边挤出个空位坐下啃了一口梨。
“被我搞吹了。”
“啊?你他妈又犯你少爷病是吧?”他嘴里东西没咽干净就说话,我感觉小腿上被溅到了什么,星星点点凉飕飕的。
我蜷起腿给他多腾点位置,顺便把他的口水蹭到他的T恤上,“谁有少爷病啊你不要放屁好吧。反正那工作我不喜欢,已经找到新的了。”
“那你怎么不去工作啊每天就是瘫在家里。”他又啃了一口,咔咔脆声听得我嘴馋。
“在酒吧啊,晚班,跟你一样的。你少吃点给我剩两口。”我凑上去伸脑袋要咬,谢振宇想把剩下的全递给我,我不愿弄脏手就紧紧抱着枕头,“我吃一口就行了,懒得洗。”
他把梨转到还没怎么吃过的那面送到我嘴边,我伸长脖子就着他咬过的地方拿嘴唇包住,吸溜着用牙齿切下一大块卷进嘴里。
“酒吧工作?洗盘子啊?”他疑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那家酒吧少个气氛组,我说我会弹吉他会唱歌,可以给他们当个门面。”
他嘿嘿笑着问,“哪家啊?我去给你捧个场。”
我告诉他店名,他听完猛得往沙发扶手一靠,惊喜地说他男朋友也在那里工作,做调酒师。
“哎哎哎啧小心一点不要把汁水搞到沙发上啊。”我没来得及拿餐巾纸,直接上手抹掉了那颗快速沿着他小臂往下滚落的液珠,闹半天还是把手搞脏了。
他回过神一样赶紧用舌头舔掌根和手腕附近的梨汁,三两下把梨吃完扔进垃圾桶去洗手。
我实在懒得动,学着他舔掉手上的甜汁,继续倒在沙发上当个烂人。
能抱着吉他上班算是一个我从小就有的愿望,第一次有顾客来问能不能点歌的时候我高兴地给他连唱了三首,后来某天又有两个姑娘来点歌,我们霸道豪爽的美女店长拦住我说可不能老让我白唱歌。
她说:“点一杯酒,唱一首歌。”
定规矩当时刚巧是卡梦当班,他听见店长的话一边低低地笑一边擦一只玻璃杯。这段时间下来卡梦头发的深蓝色早就掉了个干净,期间补色补成了有些偏黄的枯绿,搭配妖怪审美的花衬衫倒是不算违和,还沾些潮流帅哥的味道。
说白了还是脸蛋长得好看,戴眼镜斯文,不戴眼镜有点呆有点可爱。
“怎么说呀两位美女?”我听店长的话松开摁弦的手,俏皮地眨眨眼。
“不要给我找事啊!”卡梦笑着在吧台扬声喊,“我本来就很忙的。”
“美女多要杯酒怎么了,小气鬼。”我视线越过几张桌椅落进他弯弯的一双眼。
“那就看我们妹克的歌喉值不值我这一杯酒了。”卡梦没看我,他嘴里喊我的化名,眼里却看着她们,用自己因为没戴眼镜而显得更加幼嫩的皮囊试图欺骗年轻姑娘。
最后两个姑娘各点了一杯鸡尾酒,不过只让我唱了一首歌——“给那个调酒师唱一首情歌吧。”她们说。
卡梦一个手抖差点把雪克壶摔到地上,露出我第一次见他时那副无辜表情,吧台光线不错,几束光正好照出他慢慢变红的耳朵。
我看看两个姑娘,再看看他,知道他难堪,又不想扫了客人的兴,只好轻轻告诉她们卡梦已经有对象了,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不过我还是单身,可以直接给你们唱情歌,记得一定要下次再来哦。”
事后卡梦请我喝了一杯Fascination——他最拿手的酒——表达感谢。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我还散布你脱单了的谣言呢,希望不要挡你的桃花。”我端起杯子尝了一口,“嗯!这个好喝,比之前喝过的都好喝。”
“那你开玩笑呢。”他很得意似的洗杯具,又说其实我没讲错,他确实脱单了。
“Fascination我最会调了呐,因为是我男朋友最喜欢的酒呐。”
歌唱了快一个月,我们的糊涂店长终于想起要给我转正。其实转不转正对我来说也就是门口的小黑板上改几个字而已,待遇我并不在乎。这段时间店员们也早就混得熟了,偶尔下班大家一起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东西当夜宵。跟我最熟还是卡梦,他调酒的位置刚好在我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他要是当班我闲下来还会抱着吉他去吧台缠他给我倒一杯果汁。
“果汁要钱的啊,你又不给钱,白吃白喝呗属于是。”
我说我给你唱歌,祝你和你男朋友百年好合。
他听不了这个,类似的话术百试百灵,若他调酒正调到一半就会顺势表演一个花活扔杯子,方向正朝着我,等我被吓得闭上眼睛他再接住杯子轻轻磕在我头顶,转头又给顾客倒上透亮的酒液说请慢用。
“就这一杯啊,不能再多了,口渴喝白开水去。”
我把玻璃杯在吧台上碰了碰当作敬酒,他若是得空也会给自己满上,喝个果汁愣是喝得像拜把子结义。
“轮到自己就公费私用了是吧卡梦。”我嘲他。
“您管得着儿吗。”蹩脚的儿化音把我逗笑了。他说他觉得北京话真的很酷耶,我说那你是真的很蠢耶。
卡梦工作日鲜少喝酒,只有顾客请他或者让他陪酒的时候才会喝上一杯。如果顾客为他点酒那自然好,如果是陪酒,他永远只为自己调他原创鸡尾酒中味道最古怪的那个——入口辛辣,可最终留在嘴里的会是一点点咸味。这杯酒没有上酒水单,他从不给别人调,我也是厚着脸才有幸蹭了一小杯尝过。
我问他为什么总是给自己调这个,喝着像是失败品,跟他别的成功作品比起来简直霄壤之别。
当时他犹豫了好久才慢吞吞说,这杯酒是他迄今的人生。
刚不小心用“失败品”形容了别人人生的我顿时心虚地默默把酒杯推还给他,有些无措地说自己没那种意思。
卡梦却垂着头笑了,
“你说的对啊,我就是失败品呐。”
门口适时响起的风铃声解救我于水火,走进来一个穿着工字背心的高个子光头,他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串英文字母纹身,我不动声色地辨认了一会儿才离开吧台——写得好像是“Bad luck”,我觉得好笑,怎么会有人把晦气烙在身上。
自从店长说给我转正之后她就一直琢磨着要办一个派对庆祝我正式成为大家庭的一份子,但人一直都不齐,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拖了很久都没办成,倒是谢振宇特地翘班来看过我。
他进来的时候我正唱着小酒窝长睫毛,看到他看到我甚至“十分应景地”跑了个调。
谢振宇就坐在卡梦面前暂时无人的吧台,笑得咧开嘴露出八颗大白牙,伸手替卡梦理了理领子又凑上去偷走一个吻。
我假装没看到,接着陶醉在音乐里,等一唱完就直奔吧台勾着谢振宇的肩膀问他干嘛来了。
“不是之前说过要来给你捧场吗。不要搂搂抱抱的啊,男男授受不亲。”他用手抵着我的脸把我推开,指指卡梦对我说,喏,这就是他男朋友。
卡梦打刚才起就傻呵呵的,嘴角没下来过,一边调酒一边说没想到我们俩关系这么好。
“那是,”我不顾谢振宇抗拒,依旧哥俩好地搂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谢振宇被我恶心到了,两秒五个滚让我麻溜爬开,“谁是青梅啊你不要扯淡好吧。”
“你跟小铁真一起长大的?”卡梦来了兴趣。
我抬高八度说嗯,那还能有假,
Fascination调完,卡梦把酒挪到小铁手边又问我要喝什么,他心情好顺便一起请了。
“不用。”我说。
“我少喝一口就行。”
我靠近谢振宇,鼻息几乎打在他耳廓,左手贴紧他后背撑着他屁股底下那张高脚凳的边缘,右手绕过他用手指、掌心和腕骨环起的小避风港取走刚递到他手里还没喝过的奇妙双色鸡尾酒。
酒杯外壁不小心蹭到谢振宇的戒指发出闷响,我举杯目视酒液小抿一口,余光里卡梦推了下眼镜沉默转身接待新来的顾客去了,他耳朵上那枚耳环金属色泽很扎眼,我眼神瞟过的时候正好晃了我一下,故意似的。
谢振宇上手抢酒杯,说那是他妈他男朋友给他做的,别一会儿让我给喝完了。
天地良心我抿着嘴巴呢真没喝多少,怕不是吐进去的口水比咽的酒更多。
入职以来我早就把以前姑且算是早睡早起的阳间作息抛到了脑后,也跟着谢振宇一块月亮不睡我不睡,有时候卡梦不上班或者有事的话我还能体验一把专车接送的顶配待遇。
但他就是不愿意让我坐副驾,说这个位置是留给卡梦的,谁也不能碰。
“人家客人要坐也不给啊?”我挑他刺。
“不给!”他用那副好像变声期没过的破锣嗓子大声回答我,而后吊着嗓子笑,“他妈不是我说好吧,没有人敢坐老子副驾的,真的,拉开车门一听我问去哪里,马上就都跑到后排去了,穿长袖遮住纹身都没用的。有小孩的直接就说不坐了,他妈的,诅咒他们一辈子打不到车好吧。”
我在后面笑得鹅叫,“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我们铁桑的脸多嫩啊。”我趁着红灯直起身子捏他的脸,语调转的跌宕起伏堪称当代阴阳大师,“掐一下都能掐出水来。”
“哇草你给老子滚啊,就你长嘴会说话了是吧。”他扭动脖子逃离我的“魔爪”让我赶紧坐好,他妈绿灯亮了。
小区到酒吧其实很近,也就两三条横马路。临下车前他跟我说最近几天晚上都来不了,他要多接几单争取七夕凑齐九十九朵玫瑰,还警告我千万不要告诉卡梦,不然就来房间暗杀我。
我隔着驾驶座的椅背一手搓他头发,一手半搂着他,脑袋贴着脑袋把脸埋进他脖颈。
“见色忘友啊谢振宇。”我鼻腔共鸣装得委屈,斥责他宁可攒钱买玫瑰也不愿意请我吃顿饭。
“你还要老子请你吃饭?脸都不要了是吧,赶紧走哇不要拦着老子做生意啦!”
帮着收拾完东西差不多两三点,我跟店长说了再见就踏上回家路,然后在黑黢黢静悄悄只有月光的巷子里突然听见身后邦一声巨响。
“我操!”我吓得蹦起老高,转身看见卡梦手里正拎着一根棍状物,面前有个人倒在地上。
“你干嘛呢卡梦?”我惊魂未定,手还按着胸口感受心脏怦怦乱跳。
卡梦推了下眼镜没事人似的随手扔掉棍子,“刚才他鬼鬼祟祟地跟踪你。”
“那人家可能就是普通走个夜路呢!你怎么就把人给打了啊?”
卡梦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你是傻瓜吗?这条街上这个点,坏人比好人多。”
“那我不是好人吗!我操你不会把人给打死了吧?”
我上前两步想看,被卡梦拦下。
“没事的呐,我有分寸,晕过去而已了呐。”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细卷烟,点火瞬间打亮他半张苍白脸,罗刹野鬼一样,“这里很常见的,喝醉了酒被人打了在路边醒来啥的,隔三差五就有几个。”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问我怎么今晚走路回家,小铁没来接吗。
我答应谢振宇不多嘴,只说他要勤奋工作挣钱付房租,“你为什么在这里卡梦?你不是今晚没上班吗?”
“我家在这里啊。”他指指周围两栋矮楼,又指指后面的垃圾桶,“刚才出来倒垃圾,这不是正好碰到你了嘛。”
来一根吗。他拿出烟盒问我。
我下意识摇头说我不抽。
“不抽烟你带着烟盒干什么啊?”
他眯着眼冲我微微鼓起一块的裤子口袋抬抬下巴——今天的口袋有点小了——戏谑道。
“……以前抽,后来为了唱歌就戒了。”我从口袋里把那个崭新未拆封的烟盒拿出来继续胡诹,“但是不带着就浑身不舒服。”
卡梦很自然地走过来,说要看看是什么牌子。
我感觉头顶有些发麻。
“哦!这个牌子我知道,小铁也是抽这个的。”
卡梦像是个解出正确答案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地不断向我炫耀他有多聪明,
“但这烟太呛人了,我抽不惯。”
月夜太静,连卷烟燃烧的声音都能刺痛我神经。
“是吧,是呛人。”我背着月光笑,想着从他眼里捞走那轮月亮锁在掌心便不自觉收紧手指,烟盒棱角一点点嵌进肉里,“抽不惯的烟是不能抽,不然不是花钱膈应自己?”
烟灰攒了几些,卡梦轻轻弹掉,最后抽了一口就踩灭在脚底。
“你要来我家坐坐吗?”他问。
我说不了,困得眼皮子都打架了。
“行。那你路上小心一点,走有灯的地方,绕不了多远,安全第一。”
距离我转正都快过去一个月,店长终于实现了她替我办派对的愿望。好不容易所有人都在,她关上店门歇业一天,大家唱唱跳跳喝酒抽烟一直折腾到快五点才全都歪歪斜斜倒在店里。我倒是没喝多少,只是稍微有点上头,卡梦却是醉的离谱,玻璃门外天空泛白是快要日出,他脸上酡红一片像是又要日落。
我费力地把烂泥一样粘在桌上已经睡死的卡梦拎起来架在肩头,老板娘听到响动迷迷糊糊问我去哪里。
我说我送卡梦回家。
她也醉的不轻,点点头就接着睡了。
我哪知道卡梦家住哪里,我只知道他家门口有两堆垃圾,可是这条街上垃圾多了去了,喏,这个宾馆门口也有垃圾。
我开了房把他放到床上,黑色烫金边衬衫——我见他穿过最“壕”的一件——领子或许是被他醉酒后扯得有点大,隐隐约约左胸口上露出伤药胶布一样的东西。我好奇但也没多看,拿房间里的纸笔写张字条,和银行卡一起搁在床头柜就离开了。
哦,还顺便拿走了他那只耳环。
出宾馆我给认识的“新朋友”打电话,说想要请他们帮的忙在宾馆几楼几零几,已经跟前台打过招呼了,要求和酬金都在床头。
交朋友是我老本行,各式各样的朋友我都交过,在身上纹晦气的人当然也不在话下。
十一点多谢振宇起床的声音把我吵醒了,我的头昏昏沉沉还有点疼但没什么睡意,干脆爬起来挤进逼仄的卫生间存心跟他抢洗手池。
“哇你这个人真的恶心,他妈老子上班要来不及啦!”
我慢悠悠往水盆里拧毛巾,“开个直播又没有老板查岗,你以前不也迟到吗,小问题。”
“草老子不是跟你说他妈老子要攒钱吗,我已经迟到半小时了,少的礼物你赔我啊。”
他说完就匆匆忙忙回房间倒腾电脑,脸也没洗。
给他端早饭进来的时候我看到电脑画面一团混乱应该是战至酣时,结果还没等我走到桌子边上他的屏幕就灰了,破防声随之而来。
“快吃点吃点,饿着肚子没力气骂人。”我把盘子撂下矮身看他满脸污秽,“不洗脸没法开头啊,不开头怎么骗礼物啊小铁。”说着一边嫌弃地啧他一边用毛巾给他擦眼角,“行了,要不要再给你拿瓶大宝抹抹?”
他嘴里塞着馒头骂我傻逼快滚,我抬眼看见弹幕上飘过一两句贤妻良母,于是听话地哼着小调回自己房间刷手机去了。
等他傍晚直播完出来我递给他一颗刚削好的梨,问他知不知道卡梦身上贴膏药的事情。
“什么膏药?他受伤了?”谢振宇一下紧张地皱起脸。
“就胸口这里。”我给他比划,他松开拧着的眉毛说那个他知道,“卡梦说他这里有一块烫伤,很难看,所以一直贴着。”
“你也没见过?”
“他不让人看我干嘛要看啊?”而后又觉出不对,“你怎么知道?”
“他昨天扣子大概是不小心多开了一颗,弯腰捡东西的时候让我看到了。”
谢振宇淡淡地哦我一声,吃个梨像是嚼柠檬。
“我提醒他啦,他还吓了一跳,后来就把扣子全扣起来了,项链都戴到领子外面去了,一整个晚上都土得很。”
骗人也是我老本行,必修课里成绩最好的那门。
谢振宇也是好骗,锤了我一下开玩笑说不准讲他男朋友土,也不看看我自己是什么逼样。
“我什么逼样?”我猛地攥住他的手,戒指硌到我才想起兜里还揣着卡梦的耳环。
我什么逼样啊。他没答复我就接着问,问到气氛诡异,问到他笑容消失在嘴角。
你傻逼样。他用力甩开我跑到厨房,单手举梨还要踮着脚从橱柜里拿饼干,在我眼里像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我不是讲武德的人,不杀降将不是我的作风,所以趁他看不见就放肆地盯他,目光熨平他泛黄白T上细小的褶皱再抚过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头发——
“我跟你一个逼样,谢振宇。”我说。
他花栗鼠一样摸摸索索的动作慢慢停下,低音炮炸得我胸腔跟着嗡嗡响——
“你少他妈放屁了好吗…算我求你。”
当晚谢振宇出车比往常早了一个多小时,我只好独自上班。到店时卡梦正背对我整理吧台,此后直到我唱完十首歌也没有过来搭话。
休息中途出后门帮忙扔厨余垃圾的时候我脚边飞来一张卡——放在酒店床头柜上的那张。我缓缓转身,看到地上还掉了一张纸,应该也是我写的,内容我还记的清楚一字不差——“钱在卡里,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都可以。”
卡梦站在不远,眼神藏在镜片后无表情地看着我,“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从郑少爷这里买一个耳环。”
他好像不想追究那张字条上的污言秽语,只是朝我摊开手,
“还给我。”
我没说话,看看他,又看看他胸口。
他读懂暗示,爽快地解开两粒纽扣撕掉那张胶布——红红的皮肤上两行青色的英文“Bad luck”。
这次我真笑出了声——这条街上的人可能都有病,领头的最有病,把晦气纹在心脏旁边,千载难逢的笑话。
“耳环归我,卡梦,你开个价吧,要多少你才愿意离开小铁?”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说这种俗套故事里的墨迹台词。小说也好生活也罢,同质性的桥段发生太多次实在没办法让人不怀疑事情的走向无论是谁无论怎么选择最终都会是同一个结局,他妈的是不是所有富家子想要得到爱就非得这么做,翻手云覆手雨到最后拿得上台面的就只有一个身份和一堆烂钱。
卡梦听完冷笑道,“那我如果想要整个郑家呢,你给吗?”
“这有什么难的?”我挑眉,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打个电话,你明天跟我回家我让我爸妈赶快认你做儿子,所有家产全归你,我一分都不要。”
“这座城里一个郑字可比千金重呐,郑聪,你疯得不轻。”卡梦好像对这场谈判有点不耐烦了,“少跟我废话,耳环还给我,别逼我动手。”
“你敢动我吗?”
“强龙难压地头蛇。我今天杀了你,明天就带着小铁殉情,郑家要是想报复,大可以用这一条街做你的陪葬品。”他咬牙眯起眼睛,嘴角倒是上扬着咧开一个让我恨不得揍他的弧度,
“我不在乎。”
“你真是个贱人,卡梦。”
他听完笑了,说他就是个贱人,不然谁会没事在身上纹晦气啊。
“郑聪,知道为什么 '近水楼台先得月’ 在你身上不管用吗?”他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张嘴就全喷在我脸上,
“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呐。”
“含金汤匙出生的你怎么会懂得蚂蚁是怎么生活的?你最初来我酒吧喝酒的时候从来都不在意酒的价格有多高,你点的都是平常几乎没人会点的鸡尾酒。当个无业游民都要头发梳得整齐衣裳穿的笔挺,你以为你生活在这条街上就能融入阶级了吗?你以为你毁了我,把我从小铁身边赶走,你就能得到他吗?”
他眼睛突然瞪大,像是恶鬼现真身——
“你有什么资格陪在他身边?”
“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也是垃圾…?!”
我掏掏耳朵扣扣指甲,掀起半张眼皮看他,
“谁跟你是 '我们’ 啊?”
“拜托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可以吗?”
卡梦抽烟有个习惯,至少我是撞见两次了,老是点完火就放着烧。我看不过他浪费,干脆顺过来不过肺地吸了一口,和着烟雾慢慢道,
“那天晚上你一棍子给人抡死了吧?头都烂了还说晕倒。有分寸?是啊,你杀人有分寸,坑蒙拐骗有分寸,在酒里下药把人喝倒在路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无分文,做这种事你也有分寸的很。”
“卡梦,我不理解你这样的东西怎么有脸说小铁跟你是一路人的。果然晦气人到哪里都是晦气。”
我看他表情狰狞,心情大好,说他的小铁一定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勾当吧。
“怎么敢做不敢说啊卡梦?嗯?”
他扑上来揪我领子,
“我劝你别挑衅我…!”
他说。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谈不拢了。我耸耸肩,“那我等着看咯。”
这时店长在里面扯着嗓子喊卡梦干嘛呢,有客人点单了,让他快点回去。
七夕节美女店长给我们放假,说让我们这群小伙子小姑娘们都赶紧该陪对象的陪对象,该找对象的找对象,好让她赶紧升升辈分。
当天谢振宇吃完我们所谓的早饭就出门了,去给他那个好久都没见面的织女男朋友准备大惊喜,等到傍晚忙完还特地回来一趟洗澡换衣服。
我就一直躺在沙发上一动没动,他发现了,问我是死了吗,怎么他走的时候我是这个造型,回来的时候还是这样。
其实不是,他走的时候我没有玩我脖子上挂着的链子。
他也发现了。
“诶,你这个耳环哪来的啊?”
“耳环?”
我假装很惊讶地直起身子,把那个黑色细圈从链子上扯下来。
“这我前两天路上捡到的,难道不是个戒指吗?”
说着我把它套在中指上,张开手掌正反瞧了瞧,说大小还挺合适的,冲谢振宇笑着眨眨眼问他——
“我戴着好看吗?”
end.